幕间剧
#岛雷艾# #雷艾玛# #雷艾#
尝试第一人称视角窥剖雷心、
当然雷作为岛上最深沉角色太难解读我只能在冰山上凿点边角料,
总之祝雷1.15伪生日快乐(求白井老师赶紧公布真实生日)
搭配BGM:https://music.163.com/#/song?id=22728979
幕间剧
第一幕
一束灯光投射到漆黑的舞台中央,
伊莎贝拉优雅地坐在那里,
她说:
“我们很像。”
同色的头发,同色的眼眸,
还有我最不愿面对的——我体内涌流的注定只能溯源到她身上的血液。
不可否认,伊莎贝拉是个美丽的女人,
但就像我从书本上所了解到的知识那样,
自然界中许多美丽的生物都带着与其美丽程度等同的危险与恶毒。
她那最完美母亲的假面具下是无辜孩子们的尸体堆砌起来的高塔。
鉴于数年来我都袖手旁观兄弟姐妹们踏上融为血色砖块的不归路给那座不会完工的塔尖增加了高度,那也就没资格对她做出这些道貌岸然的批判。
概率万岁!
感谢幼儿失忆症降临在我身上。
记忆与现实的过多偏差引起怀疑后我急于求证因果,
识得文字后的初步判断以及与伊莎贝拉确认的最终结果都点燃了一小撮飘摇的火苗——逃走、逃走、逃走,就让求生本能指引我离开这个荒诞的人肉农场。
男人与女人相爱并结合,由此诞生出受到祝福的孩子。
就算书上有诸如此类的故事,就算伊莎贝拉讲述的童话总有相似的结尾,但在孤儿院里成长的孩子们肯定都早有免疫,不会有“父母都是爱孩子的”这种虚妄的臆想,哪有那么多双亲去世的意外,大家有着自己是被父母丢弃的自觉。
可惜伊莎贝拉没能彻底摆脱我,是农场的预谋吗?是无故的巧合吗?是命运的恶作剧吗?
“弃子”在我身上并不适用,“伊莎贝拉想要活下去才被迫制造出来的工具”光荣晋升为间谍、内鬼、牧羊犬、保险栓。
可是面对伊莎贝拉滴水不漏的监控与压制,面对农场总部层叠套环的围困与防范,
一个刚满六岁的小孩能坚守多少决心与把握?
伊莎贝拉的档案里标注我名字的那一份写着“容易放弃”的字样,是她游刃有余地观赏着我漏洞百出的尝试探索并施舍或多或少的打击后得出的结论,那团煽动我逃亡的火苗危在旦夕。
“直到那一天为止?”
直到那一天为止。
顽皮的艾玛又爬上了庭院里最为茂盛的那棵大树,就像征服新领土的小将军那样挥舞着手里的刚画出不久的彩旗:“看呀看呀!我这次爬得更高了哟!”
小不点们围成一圈仰头发出崇拜的奶音,哥哥姐姐们则担心地嚷着“赶紧下来”的催促。
罕见的是,伊莎贝拉没有像往常那样镇定又不失威严招呼艾玛赶快停止危险的胡闹,她望着倒挂在树枝上咧嘴大笑的艾玛也跟着笑了,树下阅读的我因为艾玛从树上跳下而落了满身树叶抬头抱怨时,甚至能从她虚伪的笑容里读取到一丝真实的柔情:
“艾玛呀,你这样让我想起自己小时候了呢。”
那是我第一次、唯一一次从她嘴里听到关于她的曾经。
“哇,也就是说我长大之后也能变成像妈妈一样的淑女咯?”
“当然可以噢,艾玛肯定没问题的。”
“太棒啦!”
午后阳光刺痛了我长时间阅览密集文字的双眼,一副真切的虚像莫名出现在眼前:
过去的伊莎贝拉是个活泼外向的小女孩,和家人们嬉戏玩闹,对外界与未来充满好奇和向往,
直到尖利的鬼爪砰然刺破她满是七彩泡沫的梦想。
未来的艾玛是位成熟稳重的女性,赢得了与同龄女孩们以生命为赌注的竞争,生下一个注定会成为食物的孩子,永远困在牢笼中养育一群名义上的儿女作为换取自己寿命的供奉。
明明是女孩子们换上裙装的炎炎初夏,
我的脊骨却被整根抽出丢进了北极冰原。
不对,不对,不对。
艾玛是不一样的。
她会长高,她会长大,
会结交更多的朋友,
会看到更大的世界,
会掌握更丰富的知识,会经历更精彩的旅途。
未来的她会是猎人,会是学者,
会是探险家,会是艺术家,会是革命家……
甚至会是妻子,会是母亲。
艾玛可以做到任何她想去做的事,
艾玛可以成为任何她想成为的人。
我绝不让艾玛变成下一个『妈妈』。
那团火焰再也不会熄灭了。
让它烧毁一切吧。
用团结和信任连成绳索再加上一些谎言编织出翅膀飞出牢笼,
我们像每群离开旧巢的候鸟那样义无反顾。
而对伊莎贝拉,这只被蛛网困住的蝴蝶,
我决意不去产生无用的同情与怜悯。
可是……
重溯至六岁的我在庭院里与她对峙的那一天,她完全可以微笑着否认或承认,再不痛不痒地将我尽快出货断绝后患,根除所有发展到今天这一步的可能性。
但她没有选择这个最保险的方法,她答应了我单方面的请求,纵容了主人与牧羊犬的游戏,满足了作为交易酬劳的物质条件,甚至在最后为我们的自由送上了没有掺假的祝福。
再久远一点,
于清澈羊水中呼吸和生长的混沌,
自脐带宫膜听见催眠歌谣的安宁,
在胎动中感受到回应抚摩的喜悦,
从血肉模糊的产道里挣出的恐慌,
……
『我恨她』终究是被划入了伪命题的范畴。
『她爱我吗』永远是一句我答不出的问话。
书上说雌兽为了保护幼崽会变得暴躁易怒且极具攻击性,
能够震慑甚至打败比自己更强壮更凶猛的动物。
温柔的伊莎贝拉,耐心的伊莎贝拉,
她在抚养教育幼儿的过程中是那样完美无缺,
但将孩子引向死亡的她无法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母亲。
“你是在为我赎罪吗?”
不是的,绝对不是。
不是为了弥补我曾经被剥夺的去爱别人的权力与自由,也不是古典悲剧那样儿子背负上母亲的罪恶代为忏悔这种可笑戏码,我爱他们只是因为我爱他们,不依附任何借口,不编造任何理由。
我会照顾好每一个孩子,我会看着他们长大,我会赌上包括性命的一切去保护他们。
永远不背叛他们,永远不放弃他们。
母亲微笑着拥抱了我:
“我很高兴,你没有成为我。”
第二幕
一束灯光投射到漆黑的舞台中央,
尤格随意地歪坐在那里,
他说:
“我们很像。”
别扭偏执的古怪性格——嘴硬心软,口是心非,
说最狠的话管最多的家。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我还是自省着勉强得出了这些难以启齿的结论。
“还有噢还有噢,你怎么漏了导致我们性格的罪魁祸首?”
前辈吹毛求疵,
“对生死的旁观。”
我想这其中还是有着本质的不同。
那些没有收到我任何救助的兄弟姐妹,我明知道结果却依旧无所作为地注视他们走上刑台阶梯的家人们,
拉着他们陷入死亡泥潭的锁链是我帮忙浇铸打造出来的,每一次导致殒命的邪恶都有我的罪责。
但尤格是在抗争中失去了亲友,那些我无缘会面的前辈们是为捍卫自由的权利才牺牲的,
悲惨不幸,但英勇无畏。
还有,我从未亲眼见过任何一个孩子的尸身,他们只在噩梦里流着鲜血拖着残肢质问我的不忠。
而尤格,在鬼族的杀戮和欢愉中目睹了众人遭受重创奔赴死亡,看着他们在怀里随分秒的流逝一起失去温度却无能为力。
如果每一个伙伴在我的眼前被残忍杀害,幸存的我是否还有欲念动力逃出绝境?绝望的我是否还能够凭着“连同他们的份一起”这个自我催眠的理由继续苟活?
我做不到,
我连失去一个人都承受不了。
七墙的事故轰然降临。
上一秒我怀抱着裹在风衣中的昏睡婴儿时,我还能够保持理智试图寻找前一个房间,这样艾玛就会恢复原貌,哪怕再糟糕一些——被逐出七墙后,我会带着这个无法复原的幼小孩子重返乐园并抚养她重新长大。
这固然不是什么理想的途径,伙伴们势必会失望会愤怒会悲伤会疯狂,但是只要她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那从头开始就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
但是艾玛碎裂成抓不住的拼图消逝在风里了。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抽离感,我甚至都没有想要发疯的趋势和吼叫的冲动,只是整个世界的存在连同我的感官都疾速后退隐没到浓厚的黑暗里,悄无声息得丝毫未能泛起哪怕一微米的涟漪。
唯一能描述的就是没有尽头的不断加速的坠落,不知坠到何时,不知坠往何方,
甚至连黑暗都在慢慢消融,仅剩下虚无。
我并不想回忆那段超出语言所能企及范围的经历。
它是展示我有多么不堪一击的最有力证明。
“怎么一副挫败的表情?”
我远没有你那样强大。
“是吗?”
是的,我有努力让自己坚强勇敢,但事实上我非常软弱。
“软弱有什么不好呢?或许正是你的软弱,她才回到你身边。”
我在野鬼横行的暗林中失去了她,
但她在新据地掀起了另一波反抗;
我在枪林弹雨的狩猎场失去了她,
但她在硝烟中掷出了胜利的筹码;
我在七墙螺旋的困境中失去了她,
但她逆转时空错序顺利达成约定;
……
是啊,
我一次又一次失去了她,
她一次又一次回到我身边。
尤格吐出一个烟圈:“你瞧,坚强并不是唯一的方法。”
他胡子拉碴的笑容透着矛盾的疲惫与释然。
似曾相识的感觉——被安德鲁率领的小队围堵袭击的那个夜晚,我深知艾玛和同龄伙伴们会因为善良的性情而难以痛下杀手,那么就让我来担负起这个责任、拿出杀人的觉悟,但尤格阻止了我、安抚了我,用同样的笑。
我想说些什么,比如在茶会大厅的某个小角落里,画着一把具有某种象征意义的小伞,伞下写着的单词已经有些模糊了,但依稀能够拼读出“尤格”和“黛娜”这两个名字,和那个满是焦躁与绝望的房间里蔓延了整面墙壁的癫狂涂鸦出自同样的手笔。
失去心爱的人之后,他究竟是怎样熬过了比我们寿命还要漫长的苦涩光阴?
兄长微笑着揉我的头发:
“我很高兴,你没有成为我。”
第三幕
一束灯光投射到漆黑的舞台中央,
诺曼坦然地坐在那里,
他说:
“我们很像。”
多么奇妙啊,谁会想到,那场逃离之后,我和他竟然互换了立场。
艾玛固然有着至善至美的同理心,能够设身处地去为每一个生命体换位思考,
自然也会尽最大可能地对亲友理解体谅。
但诺曼背负的那些无形无色又沉重万分的东西,我远比艾玛、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谎言、隔阂、残忍、决绝,
孤军奋战、抑制自我。
内心对家人们的爱绝对没有虚假,只是在感情的度量衡上加了分毫精确的边界线,可以战略性地将其压缩压缩再压缩。
向着全局目标、朝着最终结果,在这过程中做出一点不致命的牺牲根本无关紧要。
甚至是,为了他们,牺牲性命也无妨。
我一直有着诺曼是代替我去死的罪恶感,仔细斟酌后又觉得只是我自寻烦恼。
如果被出货的是我,那没有天才头脑这个优势的编号81194会毫无波折地被送进鬼的口间化作一滩养料,而另一边用别的方法逃出农园的孩子们依旧要面对无比恶劣的生存挑战,再做一点悲观的设想,那体力较弱的诺曼无疑会在糟糕的户外环境里病倒,由此引发的只剩换了场地的全灭后果。
我无法不感到愧疚。
再多辛苦的风餐露宿和日晒雨淋,至少都有伙伴们陪伴左右,我们挨饿受冻、担惊受怕,但可以握住彼此的手交换温暖的拥抱。
他在那个铁框与玻璃构筑的囚笼中固然安全富足,可是心却在荒原上冻结破碎。
跟我的孤僻不一样,诺曼是广义上能够形容成“讨喜”的男孩,他温和爱笑,小时候会很大方地跟哥哥姐姐们撒娇,长大后也能坦然地溺爱弟弟妹妹们。
这样一个家伙,居然连自己的真名都没有告诉过后来结识的同生共死的战友,他是老大,他是领袖,他是威廉密涅瓦,他是詹姆斯拉托里。
唯独不是诺曼。
我当然不会忘了那个阴沉的午后。
明明是计划逃狱的焦灼情境,我拽着他的衣领厉声审讯,他却答非所问地倾吐了自己心意。
并不是什么新鲜讯息,常年观察同龄伙伴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早慧的心思,我只是意外他会挑那样一个不合适的时机,是对我口风严密的信任吗?是对我可能争抢的防范吗?谁知道天才的脑子里究竟有什么主意。
或许,他只是以朋友的身份陈述这件小事,并不是提前索要未来的祝福,也不是以竞争对手的身份来抢占先机,只是说出一个事实而已,就像告诉我他刚吃了什么点心、看过什么书籍一样,里面包含了几分个人感情罢了。
我时常会纳闷他为什么要在严肃商谈的场合冒出那句话,而且喜欢别人这种无聊的事情,何必没有目的性地重复两遍,好像他很引以为豪似的。
向来礼貌的诺曼清晰地发出了嗤声:
“觉得有关恋爱的浪漫感情很荒唐可笑是吗?”
他没有拐弯抹角,
“所以你认为自己怀有的是与青春期荷尔蒙无关的、一种更无私更深刻的感情吗?
蓝眼睛闪着洞悉一切的信心和隐隐约约的戏弄,就和小时候他轻松赢了我的国际象棋挑战还要恭维几句漂亮话一样让人恼火,
我有点想揍他。
我非常肯定在诺曼眼中艾玛是所有美好与可爱的集合体,我一直都陪同着观望着,拉着他欢笑游戏的艾玛,为了他策划出惊喜生日的艾玛,
所有的那些,都是天真孩童之间最纯粹的表达爱的方式,我既身处其中,我又置身事外。
他的感情在体质孱弱的前提下给生命力旺盛的艾玛镶嵌了完美的光环,她是他内心所有的向往和憧憬、是他内心所有美满与快乐的定义,那份早熟的情愫,大概像永夜中一道不灭的光给了他媲美信仰的力量。
我怎么可能跟他一样。
我的这份……
是在苦难中生长出来的背阴植物。
那个总是跟伊莎贝拉撒娇亲昵,享受着哥哥姐姐们的宠溺,得意于弟弟妹妹们的崇拜,
在无尽的爱意浸泡中成长的小女孩,为什么会有这么顽强的生命力和不屈的意志力?
她为什么不痛哭落泪?
她为什么不丧气绝望?
她为什么不服输放弃?
那些由我们亲手射杀的活物,在中箭后会挣扎着死去,
再插上纯白的维达花吸尽血液晕染出鲜红的图画。
接着就是尸体的处理。
我看着艾玛熟练地用匕首剖开鱼的肚子、剥下兔的皮毛,她血淋淋的手掰着分离的骨头掏出了成团的内脏,渗入到她的指甲缝里红色碎末会让她懊恼又粗鲁地蹲在溪流边稍稍费点宝贵的时间。
其实她并不需要承担这些完全可以推给我的工序,但她在观摩了一两次我和尤格处理猎物的方法就立马亲自实践起来,前期难免会有点笨拙地留下些微的残毛和苦胆,但从未一不小心割伤手臂。
我知道她嘴上所说的想要帮忙实属真心,但肯定还有些其它只有在她那里才站得住脚的奇怪理由。为了熬过寒冬而需求量巨大的狩猎本就辛苦,削制备用箭矢、追寻动物踪迹、反复搭弓射箭,她如此卖力地在每个环节上都毫不懈怠,我也只能教她些灵活的窍门提高效率并在她的汤碗里多加些好料作为鼓励。
逃狱那晚还和她差不多身形的我现在已经可以低头看她了,在狩猎场抱起她时臂弯上的重量,仓促手术时为她卷起衣物露出的胸腹,夜晚看护时为她掖紧背角那弧低低呼吸起伏的轮廓,
她长得真慢啊。
但是矮小纤瘦的她又多么结实有力啊。
恐惧,寒冷,疾病,伤痛,饥饿。
在荒野密林的星空下以安全的名义拉着手入睡,温热的指尖,
在灌木丛中张弓紧捏箭羽时屏住呼吸瞄准猎物,专注的绿瞳,
在昏暗狭窄的地道里噤声小心处理伙伴的伤口,抿紧的唇角,
在喧哗食堂里屡教不改克扣自己伙食留给弟妹,扬起的眉梢,
……
苦难,苦难,艰辛痛苦坎坷磨难,
明明是人世间最没有诱惑力的东西,
为什么我却如此需要它们?
让我再多看看吧,让我再多听听吧,
她究竟有怎样无穷无尽、永远都不会枯竭的力量。
或许种子就是这样不经意播下的,并没有什么细致保护和精心培养,可没有名字的植物慢慢地在苦难的催化浇灌中出芽吐叶、抽条生长,
当我想要修剪理枝时,会发现它的根茎钻进了五脏六腑,脉络贯穿了血管骨骼,在细胞之间狭窄的缝隙里结出了粘稠的果实。
若是将它连根拔起彻底根除,那势必连我的血肉也一齐分剥扯碎,毕竟它早已从外物进化成了宿主,而无意中栽培出它的我本身,反倒成了仰仗它才得以存续的寄生虫。
“难以置信!”诺曼喝彩似的鼓了鼓掌,暧昧的神情满是虚伪的惊讶和真切的赞扬,“你的脑子坏得比我还厉害”。
当初对他的嘲讽成倍反弹,我无权辩驳,只能回以近似赌气的沉默。
“雷,你说幸福到底是什么呢?”
擅长斡旋的诺曼识趣地跳转话题。
这个问话不难回答,可以说是天才复杂的头脑中最简单的一条内容——只要见过恩典庭园里那场最为特别的生日会,只要瞥过诺曼凝视艾玛身着珊瑚粉礼服时的眼神,就能猜到他正做着未来的艾玛身披白纱与他一并迈入教堂的美梦。
他脆弱又傲慢,再加上两年的分离与折磨,更迫切需要诺言和仪式来淡化不可根除的伤疤。
诺曼点点头,还是那副自豪的笑眯眯模样:
“我在问你噢?”
嘁,纠缠不清的家伙。
老实讲,我并不十分向往人类世界的生活,说我悲观也好消极也罢,总之我对将一部分同胞分割出去作为交易筹码的物种不会抱有太高期望,而我们这些生来作为饵食的道具居然拥有自我意志反抗命运的安排,要是再鲁莽闯进那片享受安逸和平已久的领土,说不定会遭到比鬼族更决绝的围剿。
维系了千年平衡的两个世界再怎么广袤无垠,
也容不下我们拥有幸福。
说到底,幸福到底要如何定义?
没理由的,我又回到了避难所那间拥挤的厨房,不大但干净明亮,墙上新钉的架子挂着刚打来的猎物和新摘的蔬果,角落里堆了装满腌渍食物的瓶瓶罐罐,艾玛在水池边握着刀利落地将小只的野兽剥皮、肢解、切块,再熟练地拔掉鸟禽的羽毛拽出温热的内脏,她手上一点儿都不耽搁地跟我嚷着抱怨冬季的诸多不便,不用看都知道她肯定又没把肉块切丁想偷懒糊弄过去,这种时候我只能接手进行精加工再顺便给汤锅加上新调料。
晚餐的主菜熬出香味时她就会忘掉那些琐碎的烦恼,转而跟我聊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外面固然是严寒残酷的季节,鬼族的迫害还没结束,人类的世界的道路也未开通,但孩子们的笑声还能从隔壁传过来,今天的食物刚刚好够大家一起分享,蒸腾的白色雾气里那轮金橙色的太阳一如往常对我傻笑。
我没有想到所谓的『幸福』,
『永恒』倒是第一个蹦进我脑中。
挚友微笑着握住了我的手:
“我很高兴,你没有成为我。”
尾幕
灯熄灭了,
我看向黑暗中坐在椅子上的人——我自己。
他说:
“你变得不像我了。”
众所周知,“雷”是冷静理智的榜样,是权衡利弊的专家,是顾全大局的军师。
在识字之后最快速制定好了未来六年的图书阅读规划,每天都置身热闹吵嚷的孩子堆里精神专注地看完定量的章节;
在得知七墙存在后迅速查阅浏览所有的相关资料,解读晦涩刁钻的字谜玄机获取有效的情报并安排好几个月的行程,
在避难所里掌控着紧缺的食材保证成长期的大家拥有合理健康的饮食,哪怕突增大批新伙伴也能快速重整取得平衡。
并非自夸,以上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冲动任性、有勇无谋、孤注一掷以及任何会跟“疯狂”沾边的行为从来不会纳入“雷”的考虑范围。
“你清楚约定的内容吗?”
不清楚。
“你确定她还活着吗?”
不确定。
“你知道她的去处吗?”
不知道。
“你有想好寻找她的方法吗?”
没想好。
“你有计划之后的行程吗?”
没计划。
“你有把握这个决定能成功吗?”
没把握。
他忿忿地瞪着我,我几乎要忍不住大笑出来——那个临近火山爆发的表情我再熟悉不过了,每次艾玛不讲道理惹恼我的时候,她天真清澈的青绿色瞳仁都会映出相同的模样。
“弟弟妹妹们怎么办?”
大家都是很棒的孩子,到了新世界后即使没有我也能很好地生存下去。
“伙伴们那边怎么解释?”
不必多说,他们会明白的。
“你明明没有对策没有底牌没有胜算,那为什么要走这条最不合理的路线?”
“你就这么放心不下她吗?觉得她该被你保护?觉得她需要你的帮助?觉得她离不开你的照顾?”
“因为伊莎贝拉吗?因为尤格吗?因为诺曼吗?”
“因为对英雄主义的渴求吗?因为青春期产生的欲望吗?因为夜晚那些不可告人的美梦吗?因为那些构筑过无数次但还没实现过的幻想吗?”
闭嘴吧,闭嘴吧。
一个人的行为必须拥有符合逻辑常理的理由?
一个人的选择一定要回溯到感情和心性的图表上标出刻度?
为了驱散母亲留下的阴霾?
为了避免兄长遭受的不幸?
为了信守挚友无形的嘱托?
我真是受够了那些老套的论调。
收声吧,收声吧,
非要招供出每一幅仅从脑海中闪现过一微秒的画面?
非要罗列下每一毫考量所牵扯到的千丝万缕的虑绪?
想要扭转倾颓局势的狂妄冲动,生命体无法避免的荷尔蒙分泌,背地里龌龊不堪的臆想与淫思,
对过去短暂安宁的怀念,对若干年后无限可能性的追寻。
我可没功夫去审判那些冗长的缘由。
别再刨根究底了,
谁都无法给出精准无误的答案。
毕竟全部的起源因素融合到一起后,
概括为爱太过宏观,
说是拯救又过于自负;
人类不屈的反抗言过其实,
想要的未来更是何其遥远。
当然我不会责怪艾玛的选择,现在的局面可以说是不出所料,她就是这样一个任性的家伙。
我也没有太多的担忧,因为她是艾玛,能够无畏无惧地去面对和解决所有困难的艾玛。
她是我所知道的世界上最坚强最勇敢的人。
或许我走出绝不后悔的这一步,
只是因为,仅仅因为,
自私的我,迷茫的我,
无论如何都忍受不了没有她在我身边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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